生死經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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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死經年
胤祥是在初雪那天才聽到給小兒子起名的這一段故事。
這一天的節日氣氛和各種慶祝活動, 還是舊日關外漁獵習俗的遺存——貴族女眷們璀璨奪目的寶石頭面和奢侈華麗的錦衣皮裘，都要在這一天的聚會和宴席中爭奇鬥艷一番。
不過尚未出月子的兆佳丹若自然免去了這一番叨擾，得以安安穩穩地與胤祥聊起這些：“我也覺得這個字不錯, 更好的是甘珠爾他們同輩兄弟裏也沒有重了這個字的……你怎麽想？”
“既然你們都覺得好，我肯定沒什麽意見。”
胤祥隨口應道。比起這種和宗人府打個招呼就能解決的小事，他此刻的心思全在另一件事上。
“你是說，她特別喜歡這個字？”
兆佳丹若笑著點了點頭：“對啊, 她說起這些話的時候笑得可開心了。”
胤祥的心中隱約劃過一絲光亮。
“春眠不覺曉”的確是人盡皆知的一句詩，但那個女人會毫不猶疑地報上這樣一個字，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緣故？
今天的初雪很快就積了起來。
看著眼神和心都一起飛到屋外去的大錘，蘇曉星無可奈何地拿走了他手裏的筆：“行了行了, 不想寫字就別在這兒硬熬著了……去給你額娘請個安，然後找甘珠爾他們玩去吧。”
大錘等的就是這一句話：“就知道娘親對我最好了！抱抱！”
紮紮實實地把大錘抱在懷裏，蘇曉星卻是暗嘆一聲：這孩子轉過年去就六歲了——也就是說，他的幸福童年馬上就要結束了。
再一晃神, 她恐怕也沒有了抱著這孩子屋裏屋外晃蕩的機會。
放走了玩心偶熾的大錘, 蘇曉星卻也沒得到獨自一人閑坐賞雪的餘裕。嘉儀拉著她姐姐過來拜訪, 還帶上了一個精巧可愛的香包。
靜儀雖然不像前些年郁結於心時不願踏出房門一步那樣消沈, 卻終究不覆幼時的活潑性子。也就是在常來常往的蘇曉星這裏, 她才願意懶散又自在地說上幾句話。
“嘉儀她半個多月就為了做這麽一件東西, 姨娘就算不喜歡這些香啊粉啊的，也戴在身上沾沾味兒吧。”
這樣用心的禮物, 蘇曉星自然不會像靜儀說的那樣隨便戴一下就完事, 只不過她還是沒忘了多念叨一句：“這些針線有光亮的時候做一做就行了，晚上點燈做可不值得, 傷到眼睛多難受啊。”
更重要的，是她們姐妹也不指望著以此為生——
就在前天, 遠在關外的修儀寄來家信，雲福晉也終於等到了那個她一直在等的好消息。
“再過些年，就讓甘珠爾帶著和他一邊兒大的小外甥騎馬去。”
嘉儀平日裏除了想方設法學著做各種“手工”，就喜歡照顧身邊的小孩子們。只是想到姐姐人在千裏之外，她的喜悅也就變得不那麽純粹：“就是不知道姐姐什麽時候才能回京城來看看。”
正靠在座椅扶手上的靜儀略微坐得直了些：“你別擔心這個——明年皇瑪法七十萬壽，這些嫁出去的姑母和姐姐們要是想回來，於情於理都沒人會攔著的。”
話是這麽說，但是……明年就是康熙六十一年。
蘇曉星不著痕跡地把話題轉移開來，可她心裏的那塊石頭卻是越來越沈了。
又和這姐妹倆閑話了小半個時辰之後，好生送走她們的蘇曉星終於在凝綠面前顯露出了自己“愁雲慘淡”的心情：“今天府裏的菜色不少，你和咱們院子裏的這些人也都嘗一嘗……別擔心我，我就想一個人去和念兒說幾句話。”
南邊的那三間屋子一直以來都被打掃的纖塵不染，而坐在這裏的蘇曉星，總是會一個人絮絮叨叨上好半天。
如果念兒真的能聽見蘇曉星說的這些，那她大概會笑瞇瞇地叫一聲“曉星姐姐”，然後再來一句“我就知道姐姐肯定來歷不凡——”
她會知道有關蘇曉星自己，以及十三爺，福晉……和他們將要面對的這一切。
“念兒，我現在是又害怕明年的那些事發生，又期待它們盡快發生，康師傅自己掛了不要緊，但他能不能看在小四多陪了他兩年的份上，親手留下個文字遺詔什麽的……
還有還有，一想到那群內鬥內行外鬥外行的人我就發愁，想到跟不上版本之後的那些結果，我就……唉。”
蘇曉星好像是真的說給念兒聽，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：“我在這裏十多年了，把自己都快忘幹凈了，也沒能忘掉那些事情。”
“念兒，我都要忘了我爸爸媽媽長什麽樣子了。”
落雪的天氣裏，天色總是昏暗得很早。
在念兒這裏嘮叨半天，心情略微好轉一些的蘇曉星走出屋門，就被對面那幾間房裏亮起的燈火驚得停下了腳步。
凝綠恰到好處地快步走到她身邊：“……十三爺一早來了，但聽說您在這裏，就吩咐我們別打攪您，等您自己出來就行。”
蘇曉星面無表情，只是眨了眨眼：“大錘呢？”
“福晉說她眼下沒事做，留著阿哥格格們都在她那裏住幾天。”
蘇曉星不再言語，慢慢走下這幾級覆蓋著積雪的臺階。
“怎麽了？”這似乎是她和胤祥之間最為常見的開場白。
只是這一次，她卻看不懂這個男人的笑裏到底是什麽意思。
胤祥只是推過來一張箋紙：“想要求你一幅字，隨便寫句詩就行……順便落個款吧。”
這是什麽新的謎t語人交流方式嗎？她滿腹狐疑地望了男人一眼。
對方的眉眼有一半隱沒在燈火暗處，看上去不再像平日那樣鋒利。
莫名其妙的她想了好一陣子，才試探著把腦海裏突然蹦出來的一句詩寫了上去：
遲遲鐘鼓初長夜，耿耿星河欲曙天。
怎麽就挑了這一句，字好多好難寫；寫出來的字怎麽又這麽醜，一點不像我平時的水平；他剛才說什麽？還要落款？
這是要搞什麽，簽字畫押嗎？
胤祥就看著她最後那一捺出鋒之後又停頓了半晌，才在落款處加上了兩個字：小星。
“然後呢？”在這不是很明亮的燈火裏，她猶豫的神情都沾上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。
可惜胤祥今晚就是來揭窗戶紙的：“……為什麽不用你給甘珠爾的那個‘曉’字呢？”
她整個人都要僵在原地，只能聽男人繼續不緊不慢地說下去：
“曉星——這是你原本的名字，對嗎？”
她憑著一點殘存的理智，機械般地揚起嘴角：
“……您說什麽呢？……我怎麽聽不懂。”
胤祥的語氣倒是一點也沒變：“破曉時分的晨星，多好的意思啊——會給你起這樣一個名字，可見你家人心裏有多大的期望。”
她完全不清楚自己此時該作何反應。
這個她自己在心裏一日又一日，重覆了十多年的名字，被最不應當知道的人如此突兀地叫了出來……
也許是這幾句話的威力堪稱百上加斤，又或者是這陰沈沈的風雪壓得人喘不過氣。
總之，在這樣一個萬籟俱寂的初冬夜裏，她的眼中終於是墮下一滴淚來。
這一滴眼淚徹底砸穿了兩人間的那堵墻。
胤祥看著她的嘴唇動了動，卻沒聽清她的聲音。他試著抓住那雙微微發涼的手，將她帶到自己的身邊來：“你方才說什麽？”
下意識地對身邊人的問題做出回應，她的聲音也提高了一點點：
“我想回家。”
這就是承認了——胤祥的表情越發覆雜起來。
既然她不是“蘇氏小女字紅萼”，那江南，還是她的家嗎？
只是最後的最後，他還是伸出手去，用指腹擦拭她一發而不可收的眼淚：“來，先別哭……你總要先告訴我家在何處啊。”
在這一刻之前，他尚且以為這個女人是別有用心方才隱姓埋名。
可是她從沒有這樣哭過……
“我回不去了。”
她就這樣低聲泣訴著：“可我為什麽在這裏？我就不應該在這裏！為什麽不能讓我順利畢業之後找份工作？我爸媽他們又要怎麽辦？他們只能知道女兒失蹤或者死了，怎麽可能相信我在幾百年前過這麽痛苦的生活……”
這句話胤祥聽得半懂不懂，可最後的那幾個字讓他也全身發冷：
“幾百年……前？”
蘇曉星恢覆神志清明已經是在第二天的早上。
她拼命地想回憶起昨天的一切——我都說了些什麽？
我好像說了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，而是穿越來的，還說了我討厭綱常禮教和所有應該被掃進歷史垃圾堆的東西……
但我沒說他們這些人以後會怎麽樣吧？
好像沒有，還好還好。
那……近代史……？
她也顧不上現在自己這個細究起來又是一篇大文章的入睡姿勢了，忽視半邊身子傳來的麻木僵直，就向身邊的人望去。
胤祥就知道她還有話沒說出口。
哪怕她各種各樣的“瘋話”都說了，連想用自盡的手段回去都訴諸於口，也絕不肯說半個字的那些“歷史”……
“醒了就好。”生怕她受刺激後真的想不開，胤祥轉念之間就決定不再提起昨天的一切：“回頭讓凝綠給你敷一下眼睛……腫的厲害。”
只是他在離開之前，到底還是斟酌著添了一句：“既來之……則安之吧。”
她給出了自己對這句話的回覆——
午膳前的時分，那張被遺忘的箋紙和另一張紙一同送到了書房裏。
那張紙原本是大錘練字用的，而現在，它的正中寫著一句詩。
這句話裏的好幾個字看著都奇奇怪怪的，但很奇妙的是，胤祥還能勉強看出它和箋紙上的詩正是同一句。
而落款處的兩個字似乎也不言自明。
胤祥並沒有見過寫成這樣的“曉”字——
但好在星星還是那個星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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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祥是在初雪那天才聽到給小兒子起名的這一段故事。
這一天的節日氣氛和各種慶祝活動, 還是舊日關外漁獵習俗的遺存——貴族女眷們璀璨奪目的寶石頭面和奢侈華麗的錦衣皮裘，都要在這一天的聚會和宴席中爭奇鬥艷一番。
不過尚未出月子的兆佳丹若自然免去了這一番叨擾，得以安安穩穩地與胤祥聊起這些：“我也覺得這個字不錯, 更好的是甘珠爾他們同輩兄弟裏也沒有重了這個字的……你怎麽想？”
“既然你們都覺得好，我肯定沒什麽意見。”
胤祥隨口應道。比起這種和宗人府打個招呼就能解決的小事，他此刻的心思全在另一件事上。
“你是說，她特別喜歡這個字？”
兆佳丹若笑著點了點頭：“對啊, 她說起這些話的時候笑得可開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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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春眠不覺曉”的確是人盡皆知的一句詩，但那個女人會毫不猶疑地報上這樣一個字，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緣故？
今天的初雪很快就積了起來。
看著眼神和心都一起飛到屋外去的大錘，蘇曉星無可奈何地拿走了他手裏的筆：“行了行了, 不想寫字就別在這兒硬熬著了……去給你額娘請個安，然後找甘珠爾他們玩去吧。”
大錘等的就是這一句話：“就知道娘親對我最好了！抱抱！”
紮紮實實地把大錘抱在懷裏，蘇曉星卻是暗嘆一聲：這孩子轉過年去就六歲了——也就是說，他的幸福童年馬上就要結束了。
再一晃神, 她恐怕也沒有了抱著這孩子屋裏屋外晃蕩的機會。
放走了玩心偶熾的大錘, 蘇曉星卻也沒得到獨自一人閑坐賞雪的餘裕。嘉儀拉著她姐姐過來拜訪, 還帶上了一個精巧可愛的香包。
靜儀雖然不像前些年郁結於心時不願踏出房門一步那樣消沈, 卻終究不覆幼時的活潑性子。也就是在常來常往的蘇曉星這裏, 她才願意懶散又自在地說上幾句話。
“嘉儀她半個多月就為了做這麽一件東西, 姨娘就算不喜歡這些香啊粉啊的，也戴在身上沾沾味兒吧。”
這樣用心的禮物, 蘇曉星自然不會像靜儀說的那樣隨便戴一下就完事, 只不過她還是沒忘了多念叨一句：“這些針線有光亮的時候做一做就行了，晚上點燈做可不值得, 傷到眼睛多難受啊。”
更重要的，是她們姐妹也不指望著以此為生——
就在前天, 遠在關外的修儀寄來家信，雲福晉也終於等到了那個她一直在等的好消息。
“再過些年，就讓甘珠爾帶著和他一邊兒大的小外甥騎馬去。”
嘉儀平日裏除了想方設法學著做各種“手工”，就喜歡照顧身邊的小孩子們。只是想到姐姐人在千裏之外，她的喜悅也就變得不那麽純粹：“就是不知道姐姐什麽時候才能回京城來看看。”
正靠在座椅扶手上的靜儀略微坐得直了些：“你別擔心這個——明年皇瑪法七十萬壽，這些嫁出去的姑母和姐姐們要是想回來，於情於理都沒人會攔著的。”
話是這麽說，但是……明年就是康熙六十一年。
蘇曉星不著痕跡地把話題轉移開來，可她心裏的那塊石頭卻是越來越沈了。
又和這姐妹倆閑話了小半個時辰之後，好生送走她們的蘇曉星終於在凝綠面前顯露出了自己“愁雲慘淡”的心情：“今天府裏的菜色不少，你和咱們院子裏的這些人也都嘗一嘗……別擔心我，我就想一個人去和念兒說幾句話。”
南邊的那三間屋子一直以來都被打掃的纖塵不染，而坐在這裏的蘇曉星，總是會一個人絮絮叨叨上好半天。
如果念兒真的能聽見蘇曉星說的這些，那她大概會笑瞇瞇地叫一聲“曉星姐姐”，然後再來一句“我就知道姐姐肯定來歷不凡——”
她會知道有關蘇曉星自己，以及十三爺，福晉……和他們將要面對的這一切。
“念兒，我現在是又害怕明年的那些事發生，又期待它們盡快發生，康師傅自己掛了不要緊，但他能不能看在小四多陪了他兩年的份上，親手留下個文字遺詔什麽的……
還有還有，一想到那群內鬥內行外鬥外行的人我就發愁，想到跟不上版本之後的那些結果，我就……唉。”
蘇曉星好像是真的說給念兒聽，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：“我在這裏十多年了，把自己都快忘幹凈了，也沒能忘掉那些事情。”
“念兒，我都要忘了我爸爸媽媽長什麽樣子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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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念兒這裏嘮叨半天，心情略微好轉一些的蘇曉星走出屋門，就被對面那幾間房裏亮起的燈火驚得停下了腳步。
凝綠恰到好處地快步走到她身邊：“……十三爺一早來了，但聽說您在這裏，就吩咐我們別打攪您，等您自己出來就行。”
蘇曉星面無表情，只是眨了眨眼：“大錘呢？”
“福晉說她眼下沒事做，留著阿哥格格們都在她那裏住幾天。”
蘇曉星不再言語，慢慢走下這幾級覆蓋著積雪的臺階。
“怎麽了？”這似乎是她和胤祥之間最為常見的開場白。
只是這一次，她卻看不懂這個男人的笑裏到底是什麽意思。
胤祥只是推過來一張箋紙：“想要求你一幅字，隨便寫句詩就行……順便落個款吧。”
這是什麽新的謎t語人交流方式嗎？她滿腹狐疑地望了男人一眼。
對方的眉眼有一半隱沒在燈火暗處，看上去不再像平日那樣鋒利。
莫名其妙的她想了好一陣子，才試探著把腦海裏突然蹦出來的一句詩寫了上去：
遲遲鐘鼓初長夜，耿耿星河欲曙天。
怎麽就挑了這一句，字好多好難寫；寫出來的字怎麽又這麽醜，一點不像我平時的水平；他剛才說什麽？還要落款？
這是要搞什麽，簽字畫押嗎？
胤祥就看著她最後那一捺出鋒之後又停頓了半晌，才在落款處加上了兩個字：小星。
“然後呢？”在這不是很明亮的燈火裏，她猶豫的神情都沾上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。
可惜胤祥今晚就是來揭窗戶紙的：“……為什麽不用你給甘珠爾的那個‘曉’字呢？”
她整個人都要僵在原地，只能聽男人繼續不緊不慢地說下去：
“曉星——這是你原本的名字，對嗎？”
她憑著一點殘存的理智，機械般地揚起嘴角：
“……您說什麽呢？……我怎麽聽不懂。”
胤祥的語氣倒是一點也沒變：“破曉時分的晨星，多好的意思啊——會給你起這樣一個名字，可見你家人心裏有多大的期望。”
她完全不清楚自己此時該作何反應。
這個她自己在心裏一日又一日，重覆了十多年的名字，被最不應當知道的人如此突兀地叫了出來……
也許是這幾句話的威力堪稱百上加斤，又或者是這陰沈沈的風雪壓得人喘不過氣。
總之，在這樣一個萬籟俱寂的初冬夜裏，她的眼中終於是墮下一滴淚來。
這一滴眼淚徹底砸穿了兩人間的那堵墻。
胤祥看著她的嘴唇動了動，卻沒聽清她的聲音。他試著抓住那雙微微發涼的手，將她帶到自己的身邊來：“你方才說什麽？”
下意識地對身邊人的問題做出回應，她的聲音也提高了一點點：
“我想回家。”
這就是承認了——胤祥的表情越發覆雜起來。
既然她不是“蘇氏小女字紅萼”，那江南，還是她的家嗎？
只是最後的最後，他還是伸出手去，用指腹擦拭她一發而不可收的眼淚：“來，先別哭……你總要先告訴我家在何處啊。”
在這一刻之前，他尚且以為這個女人是別有用心方才隱姓埋名。
可是她從沒有這樣哭過……
“我回不去了。”
她就這樣低聲泣訴著：“可我為什麽在這裏？我就不應該在這裏！為什麽不能讓我順利畢業之後找份工作？我爸媽他們又要怎麽辦？他們只能知道女兒失蹤或者死了，怎麽可能相信我在幾百年前過這麽痛苦的生活……”
這句話胤祥聽得半懂不懂，可最後的那幾個字讓他也全身發冷：
“幾百年……前？”
蘇曉星恢覆神志清明已經是在第二天的早上。
她拼命地想回憶起昨天的一切——我都說了些什麽？
我好像說了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，而是穿越來的，還說了我討厭綱常禮教和所有應該被掃進歷史垃圾堆的東西……
但我沒說他們這些人以後會怎麽樣吧？
好像沒有，還好還好。
那……近代史……？
她也顧不上現在自己這個細究起來又是一篇大文章的入睡姿勢了，忽視半邊身子傳來的麻木僵直，就向身邊的人望去。
胤祥就知道她還有話沒說出口。
哪怕她各種各樣的“瘋話”都說了，連想用自盡的手段回去都訴諸於口，也絕不肯說半個字的那些“歷史”……
“醒了就好。”生怕她受刺激後真的想不開，胤祥轉念之間就決定不再提起昨天的一切：“回頭讓凝綠給你敷一下眼睛……腫的厲害。”
只是他在離開之前，到底還是斟酌著添了一句：“既來之……則安之吧。”
她給出了自己對這句話的回覆——
午膳前的時分，那張被遺忘的箋紙和另一張紙一同送到了書房裏。
那張紙原本是大錘練字用的，而現在，它的正中寫著一句詩。
這句話裏的好幾個字看著都奇奇怪怪的，但很奇妙的是，胤祥還能勉強看出它和箋紙上的詩正是同一句。
而落款處的兩個字似乎也不言自明。
胤祥並沒有見過寫成這樣的“曉”字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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